第(1/3)页 章台宫中。 已从三人座谈,变成夫妻对答。 拜上卿,领相邦,兼国尉的嬴成蟜,已走了有一盏茶的时间。 放置在桌案上的茶汤已经有些凉了。 阿房没要那些宦官,宫女入内侍候。 自行为始皇帝撇弃凉茶汤,重续热茶汤,面色略有忧愁。 “国尉,相邦两职集叔叔一人之身,此举是否太过冒险。陛下当初撤销相邦,立左右两丞相,是因为相邦职权太大。今日重立相邦不说,怎么连国尉也一并给了出去。” 始皇帝浅唱茶汤,脑中想着方才嬴成蟜的反常表现,随口对皇后道:“房儿觉得,成蟜有没有这个能力。” “叔叔能力自然是有的。” 阿房自赵国时,便是始皇帝贴身侍女,对始皇帝一切事情都了如指掌。 其本就是当年一切事宜的参与者,嬴成蟜很是熟悉,知道嬴成蟜处理政务的本事。 一个未满十岁就为秦昭襄王批改奏章,被秦昭襄王内定为王的人,做個相邦绰绰有余。 又于白日从始皇帝嘴中知道了马鞍,马镫,马蹄铁三物,以及屯留之耻和收服李牧的细节。 不战而屈人之兵,屈的这个人还是让秦国铁蹄不能寸进的赵武安君李牧。 前国尉尉缭,秦国军神王翦。 两者加在一起收拾不了的李牧被嬴成蟜收服了,这给个国尉,也完全没问题。 “但军政大权都被叔叔抓住,若是叔叔有什么异心的话……” 阿房点到即止。 “朕能信任魏人尉缭,胡人隗状,秦人王翦。怎就到了亲弟,却信任不得了呢?” 阿房叹了口气。 “陛下又在哄骗我。这三人不为嬴氏一族,造反称王,名不正言不顺,宗室不会支持。叔叔可是嬴氏一族子弟,就是推翻陛下统治,宗室也不会插手。” “叔叔可以相邦之职拉拢朝中大臣,可以国尉之职接见军中武将。长此以往,就算叔叔无心造反,也会被下面人裹挟不得不造反。” “蒙骜今日能为叔叔披甲执剑,明日就能调动兵马。” 始皇帝耐心听完,笑道:“这便是你中途变卦,不依先前所言,顺着成蟜言语要释放阿母的原因乎?” “有太后牵制,要好上一些。” “阿母当年可是差点杀了你。” “太后无论如何对我,终归是心向陛下。” 始皇帝揽阿房入怀,拥着佳人,深深吸了口气,脸上露出满足笑容。 “朕的房儿只有一点不好。” 阿房埋在始皇帝怀中的俏脸,露出一丝哀愁,环抱着始皇帝的双臂更用力了些,似乎是怕失去始皇帝。 她轻声呢喃:“不能为陛下生个公子。” 当年始皇帝执意立她为后。 赵姬,吕不韦,这两个敌对的人在这件事上却达成一致,坚决反对。 阿房出身卑贱只是一小部分原因,最大的原因就是阿房没有生育能力。 嫔妃可以无所出,但一国之后不能。 赵姬要始皇帝立阿房为妃,始皇帝执意立后,赵姬为此差点杀了阿房。 “乱说甚。” 佯怒瞪了一眼阿房。 “是不够信任朕。” 始皇帝下巴搁放在阿房肩膀,在阿房耳边道:“今年是始皇帝元年,不是秦王政元年。” …… 嬴成蟜自章台宫出来,便满脑子嗡嗡作响。 一进一出,他就从一个秦国闲散长安君,变成了手握秦国军政大权的相邦,国尉。 这种晋升速度,在秦国也是绝无仅有。 就是当年推动变法,为秦孝公代言人的商鞅,也没有如此殊荣。 这份殊荣不管放在哪个秦臣身上,都是足以大摆宴席,宴请三天的大喜事。 但放在嬴成蟜身上,嬴成蟜却想大哭三天三夜。 还好还好,起码把赵香炉放出来了。 让赵香炉知道皇兄这么安排我,肯定不会善罢甘休。 有赵香炉作妖,我这个班肯定上不长。 赵香炉,快点派下一波刺客杀我吧。 或者动用你的势力,你从雍地带回来的人也挺多的啊。 嬴成蟜一边走,脑子里一边胡思乱想。 其身后跟着盖聂,但嬴成蟜不想搭理。 谁会愿意搭理一个三番五次给自己添堵的人呢? 白日的咸阳宫没有黑夜那么渗人。 衣甲鲜亮的郎官,和相貌可人的侍女,看上去还都是蛮养眼的。 不需要对答那么多的口令,在蜿蜒长廊中穿行,赏一池绿水万鲤游。 如果不在意郎官手中那森寒的青铜长戈,这其实还是一件蛮惬意的事。 “陛下昨夜亲斩太后身边侍女,未留一个活口。” 盖聂跟着嬴成蟜行到一个八角廊亭,轻声言说,似是自言自语。 嬴成蟜脚步一顿,转身怒容满面,大声喝道:“他有病吧!那里面还有我的人!他斩我的人作甚?你倒是拦着点啊!” 站在八角廊亭值守的郎官目不斜视。 如果让这个郎官知道,嬴成蟜口中的他是指的始皇帝,此刻肯定就不能站得这么安稳了。 “想拦,没拦住。” “滚犊子,你能打他十个!” “聂能打十个陛下,不能打十个章邯。” 章邯。 嬴成蟜瞥了一眼盖聂,坐在廊亭内的石凳上,道:“把昨夜之事说与我听,你去把章邯给我叫来。” 后面这半句话,嬴成蟜是指着廊亭内,双腿打哆嗦,手心出汗让长戈汗渍渍的值守郎官说的。 郎官目视盖聂。 嬴成蟜在明面上,没有权力指挥郎官,郎官不受嬴成蟜指令调遣。 但盖聂不同,盖聂没成行玺符令事之前,除了暗地里的暗卫统领身份,明面上还挂了一个宫中行走的官职。 这个官职顾名思义,就是能在咸阳宫随意行走,可以随意遣调三名以下郎官。 面瘫点点头。 “唯。” 郎官这才低头领命,转身去找章邯。 一路上,这个郎官一直很是纠结。 我到底要不要把长安君,盖先生编排陛下之事告诉陛下…… 盖聂站在嬴成蟜旁边,以不含半分感情的论调,将昨晚在甘泉宫发生的事尽数复述了一遍。 嬴成蟜越听,脸色就越是难看。 他这时候才知道,赵姬已经是光杆司令,手下没有人了。 一个没有可用之人的赵姬,哪里还能对他造成什么限制。 始皇帝就算不将赵姬软禁在咸阳宫,赵姬在明面上也失去了阻碍他的能力。 在朝堂上,始皇帝对赵姬的态度已经很明显,你说的不算。 在私下里,没有人手的赵姬不能再对嬴成蟜行刺杀之事。 赵姬现在能做的可能就是跑到长安君府去大闹一场,但那都用不到嬴成蟜出面,韩太后韩姬就能怼走赵姬。 赵姬,已经不能再作为嬴成蟜上不了班的借口。 “这么大的事,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。” 盖聂下午去过长安君府,如果想告诉嬴成蟜,当时就能告诉。 但盖聂当时没说,一直拖到嬴成蟜从章台宫出来才告诉嬴成蟜。 嬴成蟜眯起双眼,盯着盖聂看了又看。 “盖聂,你变了。以前的你绝对不会对我隐瞒这种信息,你想做什么。” “昨日之事,让聂觉得,公子所言才是对的。王位要公子来坐,天下或许会变得更好。” “我坐个屁,你也和酒鬼,结巴他们一起犯病是不是?你趁早给我打消这个心思!” 嬴成蟜气够呛,他是真没想到盖聂现在也想让他当皇帝。 在他众多门客当中,盖聂是很特殊的一个存在,盖聂不想让嬴成蟜为王。 爱游历的盖聂走过许多地方,看见过易子而食,瘟疫横行。 血入江河十里赤红,盛夏战场寒意森森。.??m 盖聂在江湖中被冠以剑圣之名,但盖聂本人,极其讨厌争战。 因为见识过人间惨状,所以才更珍惜来之不易的太平。 所以盖聂自长安君府入了咸阳宫,成为了始皇帝身边的一道屏障。 赵人盖聂,放弃了国仇,一直尽心尽力地保护灭了赵国的始皇帝。 除了始皇帝,盖聂不认为有谁能够让这个天下太平下来,哪怕是表面太平。 嬴成蟜,也不行。 “公子一直看重太子扶苏,聂先前不以为意,不解什么叫做仁。昨夜之事,让聂稍微明白了一些。公子既有能力,便多做一些事罢。” “我做的还不够多?我给墨家,公输家提供思路,改进武器,农具。我给农家提供思路,以粪浇灌庄稼地,杂交优良作物,提升粮食产量。我让吕叔去韩国,收韩地……” “公子。” 盖聂打断嬴成蟜滔滔不绝言语,正视着嬴成蟜,一脸面瘫。 “你本人在做什么呢。逛楼台,酿酒,做美食,睡大觉,写小说……” “怎么?” 嬴成蟜一脸冷笑,也打断了盖聂言语。 “我就非得事事亲为,在你眼中才算是做事?上位者劳人,中位者劳神,下位者劳力。这个道理都不懂乎?” “言语争辩,我不是公子对手。聂只知道陛下每日批阅奏章至少一石,睡不足三个时辰。公子,别再找理由开脱了,你就是贪图享乐。” 剑心通明的人就是不好骗。 嬴成蟜翻个白眼,道:“就算我天天和皇兄似的,睡得比狗晚,起的比鸡早,这个世界变化进程也快不了多少。 “这就和你练剑一样,练五个时辰的剑,你提升飞快。第六个时辰,你累的手臂都抬不起来,姿势都站不稳。再强行练剑,也起不到甚效果。” 第(1/3)页